褌與海與男孩-6之4
那些飛蛾的影子閃過我的眼皮,好像我的眼上蓋了一層薄薄的黑紗。屋裡的空間有種奇異的壓迫感,我和睡在最旁的小閔的之中的空間,似被巨人踩過般,感覺好扁好遠。我閉上眼,不想面對這種突來的壓迫感,我想到小時睡在山上奶奶的家的時候,我也經常有這種恐怖的感覺。那時,我經常半夜醒來,一張眼,跟我對望的,就是掛在牆上的爺爺畫像。我經常覺得他在看我;然後我會把頭轉向右邊,盯著衣櫥上的英國紳士卡通圖案,那紳士的手肘關節處,會像漩渦般轉個不停,讓我頭暈目眩又害怕。可是,我只要跟大人說「我跟奶奶睡會做惡夢」,就逃不了一陣嘲諷和嬉笑,甚或一整天被拿來當作取笑的對象——「沒用,男孩子怕什麼」、「都幾歲了」、「自己家還會怕」——所以,我儘管夜夜恐懼,卻只能閉上眼,忍受這一切。這就是我不敢回老家、討厭回老家的原因之一。 漸漸地,海水滲進了屋子⋯⋯我被溫暖的海水包圍。周圍好多的小丑魚,有橘白的、黑白的、紅白的、小巧的、肥胖的,它們張嘴吐出一顆顆的泡泡。我伸手觸摸那些小丑魚,牠們絲毫不怕我,就在鹿角般的紫色珊瑚旁圍繞,像一台台可愛的小汽車般,不時前進、倒退,恍若牠們是又俏皮又好動的斑斕的彈珠。 啊,美麗的澎頌若濤,美麗的海底景象,令人流連忘返。 光線撒在法度潔白的臀上。「法度,你的屁股好白!」我喊,他卻不理我,逕自地往下游。 「奇怪,法度的屁股怎麼會是白的?」我疑惑,跟著他。 水越來越深,越來越冷洌。「奇怪,黑潮不是溫暖的嗎?還是老師教錯了?」我邊想邊游,沒注意到那些小丑魚和珊瑚已漸漸消失,兩旁只剩陡直灰黑的峭壁。 「上帝不會創造直線。」我嘀咕,然後見到遠方一陣光亮,「是出口?還是⋯⋯」 是法度的屁股!我伸手欲抓,那屁股的主人回頭,我笑著問:「法度,你的嘴巴好好笑,好凸喔!」我在水裡放肆大笑,咕嚕咕嚕的氣泡聲從我的嘴角邊冒出,一陣一陣往上頭飄去。 「啊,你的頭髮!」我指,因為法度的頭頂正逐漸掉髮,周圍的髮絲卻越來越長,然後他的臉發出一陣青光——幹,是妖怪!妖怪! 我狗爬似游著,慌亂中才想到自己竟然已憋氣許久,似乎該換氣了。突然一陣窒息感襲來,我想著自己快要溺死了,掙扎著往水面游去。水面上,有個臉孔扭曲地透過水面俯視我,我朝牠伸手求救,牠也伸手下來,竟然是——一隻爪子。 「KURO?」我驚喜喊,可是定睛細看,那隻狗可不是KURO,而是一隻有著誇張的大頭,四肢卻畸形細瘦的類狗型生物。牠的黑色毛髮乾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