褌與線-2之1

    「唉……」

    「怎麼了，學長？」一個聲音從我背後傳來，守賢露出一顆寸短的光頭。

    我瞄他一眼，不大想搭理他，他卻自顧坐了下來。

    「學長，你有心事？」他放下手中的油漆，問。

    「你一個菜鳥，問那麼多做什麼？」我覺得守賢真不會看人臉色，此時的我，只想要自己靜靜。

    「我想謝謝學長，剛上船那天，對我們很照顧……」

    「只是幫你搶個蓮蓬頭而已。而且，幹，昨天也太丟臉。」我看直指向天的砲台，怨恨自己竟被這國家機器給困住，「船上很爛，你自己小心點。」說完，我起身，守賢拉住了我。

    「學長。」

    「做什麼？很難看，我警告你：不要在船上『搞同性戀』。」我把他手甩開，就要丟下他。

    「學長，你是不是常常做惡夢？」守賢說，我詫異停下。

    「你怎麼知道？」

    「你是不是常看到怪東西？」守賢的濃睫毛大眼望著我。

    「你為什麼會知道？快說！」我焦急地偎在他一旁坐下。

    只見守賢從胸口的小袋，拿出一顆晶亮的黑珠、和一顆有點淡黃的透明石頭。他問：「學長，你喜歡『黃色』嗎？」

    「還不錯。」我不加思索答，「藍色、紅色，也喜歡。」

    「那我猜對了。」守賢笑得瞇起眼，露出白白的大牙齒。

    「這是『黑曜石』，可以避邪。」他用線串著幾顆小珠，然後把線在指上繞繞，仔細地量了一下我的手腕後，打結。

    「學長，這個給你。」守賢把那條手鍊放在我的掌心。

    「這是……？」

    「『避邪手鍊』，這個是『黑曜石』和『黃水晶』，旁邊這個是我祈禱過的『小琉璃珠』。」守賢得意看我。

    「為什麼要送我這個？不是只因為我幫你『搶了一個蓮蓬頭』而已吧？」我有點膽怯。

    守賢挪挪屁股，曲起腿，半晌後才說：「我說了，怕學長會覺得──我很奇怪。」

    「你說，我不會。」我握好那手鍊。

    守賢把頭埋在双膝，腳尖踮啊踮，才講：「其實，我從很久以前，就夢見『會來這艘船』了。」

    「預知夢？」聽守賢這樣一講，我立刻想到，自己也似曾夢過「到百世可朵島一遊」過，便回：「這還好，我也曾經有過這種感覺。」

    守賢回我一個笑容：「就知道跟學長很『合得來』。」

    「然後？」

    守賢又繼續說：原來，他看得到「線」──人與人之間，命運有所交纏的「線」。

    我聽了深吸一口氣，胸口似有大石壓下。一時之間，我的腦袋似乎通悟了什麼，但隨即而來，如巨浪般的好奇又往心上衝擊。我有太多問題要求解、要知道答案。

    「『線』長什麼樣子？我身上有『線』嗎？」我伸出右手。

    「學長，你的『線』在左手，那個『你傷害自己的地方』。」守賢講，我的眼淚便開始撲簌簌落下，因為──我的左手，在青春期張狂時，已被我割下數道傷痕。

    「你的『左手』，一直在『流失能量』，學長。」守賢拍我。

    「幹，上面是誰？」炮台底下一個聲音傳來。

    「我，向仔！我在巡庫房。」我趕緊擦掉眼淚。

    「幹，你巡到我們隊的部位做什麼？干你屁事？」建錡的頭從炮台底座探出，我在背後揮揮手，要守賢在沒被發現打混前，趕快先走。

    「我從艦尾繞下去，又干你屁事？」我不客氣回。

    「肏恁膣屄，幫我把炮台的帆布拿下來。」我搞不懂，建錡是在罵人，還是在請求？

    「姦恁尻川！自己上來拿。」我怒回，離去前，又補一句：「垃圾隊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