褌與同袍-14

        我也不知不覺睡著了。

        約莫下午三點，小閔來接我們回到鼓山。
     
        經過一上午的激情與發洩，車上的水兵們似乎都吞下了安靜葯，無聲聽著車上的水晶音樂，沒有人吵鬧、喧囂、甚至誇耀自己方才的表現。

        「憑什麼一句話都不說？」我在心裡氣著小閔，竟然早就有女友了卻沒講清楚！

        回到歐吉桑家，裡頭沒有人在。倒是庭院裡冒著一股溼暖的水氣，彷彿才下過雨，池水也變得混濁，呈現一片泥黃色。KURO看到我們非常興奮，跳上跳下，吐著粉紅柔軟的舌頭。我把沉重的背包丟在涼亭，顧著玩弄KURO黑到發亮的毛髮，再幫牠整理散了一地的狗糧，我就是不想理小閔。

        「欸，你衣服怎麼還穿著？」國勇踢我，「走開啦！」我竟然回嘴。

        「不要忘記規矩喔！」國豪說，我才起身脫了衣服。

        他們兄弟倆跳進水池，嘩啦啦玩鬧著，好似兩小無猜的狗崽，又親暱又爭鬥似地比劃力氣。太陽出來了，把他們身上溼潤的肌膚照得光可鑑人，整個畫面閃亮亮的。建錡又躺在涼亭睡著了。

        「向仔，下來啊？」他倆喊，我搖頭：「水很黃耶！褌會不會洗不乾淨啊？」我擔心弄髒白褌。

        「啊！對喔！」國勇被點醒，便解下了褌，往我這邊丟來。「哎喲！不要弄到我！」我閃，撞到小閔，他抱住我，不讓我跑。「嘿！」國豪也解下褌丟了過來，小閔一手接過，將他們沾了泥水的褌擰乾，放在一旁。

        我還是不跟他說話，但他彷彿猜中我的心思，也沒與我對談。雖然我躺在他胸口，我倆之間卻似乎被真空的氣氛包圍，沉默且猜不透。

        「好美，真想拍下來。」我看著國勇和國豪，不禁讚嘆他們身上原始的力量、青春的線條。小閔放開我，走下涼亭。

        沒兩分鐘，小閔走了上來，遞給我東西：「你試看看，不知道還有沒有底片？」是一台拍立得相機。

        我驚訝一下，但想到眼前國勇和國豪此刻不容錯過的綺麗畫面，便趕緊取過，問他們：「學長，幫你們照相好不好？」他們停止打鬧，髮梢還滴著水，國勇轉身說：「啊？現在？這樣？」，「對啊！我覺得畫面很漂亮！」，「可是都沒穿耶？」國勇問，他這個笨蛋，他當然不能體會男孩裸身的誘人之處。「怎樣？你怕小膦鳥被人家笑喔？」國豪譏諷，就往他下體抓去，兩人又開始互抓起老二。

        「拜託啦！」我懇求。他們總算停戰：「那要怎麼拍？」我指示他們站好，卻看見他倆勃發的下體，我的心臟似有鼓風爐運作，將我的內心的慾火燃得更烈、更猛、更無法自拔。

        「好，這樣可以，來囉！要照囉！」我準備按下快門，國豪伸手牽住國勇，國勇不明白地看了看他，國豪捏了國勇的臉頰，要他望向鏡頭。我的心蹦蹦蹦跳著，響亮得可以遮蓋過一切的聲音，腦海也激烈得五彩繽紛。「喀擦！」一聲，我為他倆留下了照片。

        相機嘎吱嘎吱吐出照片，我們湊在一起觀看。

        「你好像猴子。」國豪指著相中的國勇，「幹！我們不是双胞胎嗎？」聽到國勇竟然如此聰明回嘴，小閔哈哈大笑。似乎只有我，能夠看見相片裡無形且柔媚的情感，正透過國豪牽起國勇的手的那刻，緩緩竄動著。國勇胸前未完的刺青因為被溼溽而更顯光采，國豪則俏皮地彎身看著鏡頭，他倆的眼神即使透過照片，仍能穿透我的瞳孔、看往我的內心、點燃我壓抑的種種念頭。

        「喜歡嗎？這台相機。」小閔問我，我點頭。「那送你，不要再生氣了。……分手了啦！」他又說，雖然後面故意語句不清，但我聽懂了。我心裡覺得愧疚，便緊緊抱住他。

        晚餐，國勇煮了味道濃郁的魚湯。「向仔，蝦子很新鮮耶！怎麼都沒吃啊？」小閔問我，「剝殼很麻煩。」我表示。「嘖！」他不屑了一聲，幾分鐘後推了一個碗——裡頭已經剝好了滿滿的蝦肉。

        「幹，你是學長的女朋友喔？連蝦子都要他剝！」建錡看不下去。「你也有啦！」小閔說著就往建錡碗裡添了幾塊蝦肉，這下建錡也是小閔的「女朋友」了。「歐吉桑呢？怎麼都不看到人啊？」我飽餐後才想到這件事，「跟大泉爺爺去爬山了啦！」小閔說。沒有大人在的古厝裡，我們幾個小毛頭更放肆了，又是尖叫又是笑鬧，後面的山林似有騷動，樹葉婆娑地舞動著，想必那些鬼魅也對我們歡樂的氣氛欽羨不已。

        房間裡，幽暗的夜燈照著我們。我心裡很清楚我們都是男的、都是帶把的、都是有老二的，我這輩子完全沒有成為女人的慾望。小閔翻身，我端詳著他伸過來的大手，又輕輕開始摳弄他的厚繭，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。我喜歡大家窩在一起、坦誠相見的感覺，那讓我無所拘束，坦蕩光明地欣賞著他們種種美好的樣貌。

        當然，我更喜歡大家的老二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國豪和國勇在水池中牽起手，留下身影。（照片經處理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