褌與勇氣-1

    回到船上的頭幾夜，我時常在睡夢中回到那如羊水般滋養我心靈的澎頌若濤。我不敢說那座小小的島給了我什麼神祕的力量，可是，每當我回想到在島上的種種，我心裡就會不自覺發笑，好像我和法度、阿米哥、小閔，有著小小的冒險故事般。我懷念抓龍蝦、海膽的日子；我懷念那種種讓我惡夢連綿的神話和禁忌；甚至，我也懷念跟阿各詩一起靠在石頭上的看夕陽下海的感覺。

    「你在笑什麼？發神經啊？」某晚，我在中山室裡洋洋灑灑寫著大兵日記，噁心又無能的鄭智宏學長擅自躲在我的背後，偷看我的一舉一動。

    「學長，你這樣很沒禮貌。」我遮住大兵回他。

    「借看一下啊，不是很會寫？賺很多榮譽假？」他講，又想奪走我的大兵日記，我怎麼可能讓他得逞，兩人就在座位上爭奪個不停。

    「喂，小心！」端著消夜綠豆湯的法度過來，鄭智宏撞得他一身粘甜的湯汁。「姦，汝白痴嗎？」法度操著閩南語。

    「喔，你的『男——朋友』來了。」鄭智宏露出一嘴凌亂的暴牙道，我猜他是嫉妒。

    我端過綠豆湯，狼吞虎嚥地嗑完。

    「寫什麼？這麼專心？」

    「大兵啊⋯⋯寫一些澎頌若濤的事。」

    「我以為你不喜歡那裡？」

    「我不敢說喜歡，畢竟那不是我的家鄉。可是，在當兵的時候去過那麼多地方，碰到那麼多事，總是很值得紀念的。」我說，但不知道法度懂不懂？

    「喜歡的話，我們再找機會回去啊。」法度講，我沒有回話。「對了，你不可以把『寶穴』的地點寫出來喔！」法度提醒。

    「當然，我沒那麼笨。我會把東邊的事寫成西邊，再把A寫做B，這樣就沒人搞得懂裡面的真假了。」我碎唸。

    晚間的中山室涼涼的，像盛夏中喝下一碗冰綠豆湯。法度身上傳來清新的肥皂香，混合著一點粘粘甜甜的甜湯味。

    「對了，POA找你。」法度放下碗，轉動著湯匙。

    「現在？」

    「對，他要你喝完湯，過去找他。」

    「知道了。」我慌亂收著桌面，有點埋怨法度不早點跟我講，我很擔心去遲了，讓一向照顧我的POA等太久。

    「等一下。」法度拉我，「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吧？」

    「我說過的話？」

    「就是你在島上說過⋯⋯」

    「晚點再說，不要讓POA等太久。」我鬆開他的手。

    「咚咚咚！」我奔上樓梯，越過在廚房聊天的新廚兵。

    「報告，補給兵洞六勾請示入內。」我敲門。

    「請進。」裡頭傳來POA爽朗的聲音。

    我開了門，POA的寢室裡掛著整齊潔白的軍服，桌上的文具用品一絲不苟地排放著。

    我的心裡很緊張，不知道POA找我做什麼？又要我投稿嗎？

    「向仔啊，自在一點，這邊坐。」POA拉了椅子，笑咪咪對我講。我經常覺得，POA笑起來像一隻靈巧黠慧的狐狸，怪可愛的。

    「知道我為什麼找你來嗎？」POA拍拍我的背，我有點害羞。「你剛喝綠豆湯啊？」他又問，我點頭，「嘴巴都沒擦。」他講，邊抽了張衛生紙，直接擦拭我的嘴角。我的全身發熱，覺得好糗好丟臉。

    「所以，POA找我是要⋯⋯？」我的聲音在發抖。

    「我聽你的『弟兄』說，你想要留在船上？」POA靠近我，問。

    原來法度剛剛是要跟我講這個啊，可是⋯⋯「我是有在考慮啦⋯⋯但⋯⋯」

    「但？怎麼了？這裡薪水比外面好喔，而且，你就可以跟你那幾個『弟兄』繼續相處了。」POA講。我每次聽到POA講到「弟兄」兩字，心裡就抖一下，心虛中帶點難為情，到底POA是不是知道了什麼？

    POA從書櫃中抽出一張表單，又遞過一隻筆：「不用考慮了吧，你未來還有可能升士官喔，還是你要考預官也可以，我覺得你會是一個很優秀的水兵。」

    我接過筆，手指發抖著。

    「有點熱，我換個衣服。」POA講，然後起身走到衣櫃前，脱去他的薄白汗衫。我悄悄瞥眼看，瞧見POA厚實但沒過度鍛鍊的身體。POA顯然不常晒太陽，背部的皮膚白白的，就像一隻在雪地裡奔跳著的白狐狸。

    POA又彎身，脱去了短褲。

    天啊，接下來會怎樣，我真是不敢想像。我簡直愣住了，眼睛直怔怔地盯著POA。他穿了一條藍白條紋的平口褲。可是不是貼身的，我只能憑腦袋去幻想他的胯下之物。

    「不好意思，冷氣壞掉了。」POA坐了下來，手搭在我的大腿上，「這裡，寫你的名字，然後身分証，然後⋯⋯好嗎？」

    我腦袋中迴響著船壁被浪濤敲打的嗡嗡聲，完全聽不清楚POA到底講了哪些欄位。我只感到POA的手捲起我的褲管，然後越來越近，越來越近——我的重要部位。

    我勃起了，全身好熱。我的字寫得好慢。

    「很熱對不對？你都流汗了。」POA講，然後起身抽衛生紙。

    我的手肘抖了一下，因為POA的下體就靠在我的手肘上。那沉甸甸的重量感，帶著中年男子的穩重與溫度。這是一種暗示嗎？我該伸進那整潔的條紋平口褲中，去掂量POA的軍官之威風嗎？

    如果我真在這間小房間裡跟POA⋯⋯那我真是淫蕩過頭了⋯⋯我滿腦子都是幫POA吞吐的畫面，以及我們如何在這狹窄的房間中，忍著呻吟快活的香艷綺想。我把腿夾住，妄想遮掩一下已經不可收拾的爆裂慾望。

    「還有這裡，電話和地址喔。」POA坐下，光著上身指向報名表。

    我邊寫邊瞄POA的黑褐的乳頭，在腦海中瘋狂舔舐。

    幹，我一定會讓你爽翻天。

    不知不覺，我已經把整張報名表都寫完了。

    「好了，這樣就可以了。」POA取走表單，很滿意地說。

    我看見桌墊下的照片，是POA和一位女子的合照，他手上還抱著一位小女童。

    「這個是？」我恍神問。

    「我太太和女兒，很可愛吧。」POA講，然後把表單收進抽屜，「好了，這樣就可以了。向仔，歡迎你加入這個大家庭。」

    POA把我推出門外，我踢到門檻，差點跌跤。

    「晚安囉。」POA微笑地合上門，我彷彿看見一隻白狐狸輕巧地叼著獵物回去。

    我在門外呆了幾秒，腳趾的痛感才傳了上來，「啊嘶，好痛。」我摩挲腳趾。

    我真是不敢相信自己剛剛做了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