褌與線-8
放輪休假的這天,我簡直興奮得有如退伍一般,終於又可以呼吸到自由的空氣了!
一早,我也沒心情吃廚房弄的蛋包飯早餐了。我把行李收好,聽從廣播「輪休假人員上甲板做離營教育」的指示,就快步上甲板。
「注意,不要酒駕啊⋯⋯」炮班挺著大肚子廢話不斷、詞不達意,讓人只想用艦炮轟他。
「好了啦,不該做的事不要做,早點回家,呵呵。」睿智的艦長顯然看出水兵們的不耐,出來打了圓場,就要放人。「不敬禮解散!」艦長一聲令下,眾水兵齊聲回答:「謝謝艦長!」
是嘛,這才是帶兵之道嘛!炮班那個臭胖子還自以為哩!
就在我緊握假單,要提著行李離去時,智宏學長從一邊的水密門走進,那滿布坑疤又潮紅的臉對我說:「跑那麼快,趕著放假啊?」我不知道他要說什麼,瞄了他一眼。
「欸,那幾袋住艙垃圾都沒處理,就想走啊?」他指住艙角落的幾袋垃圾。
「最菜的丟,那不是我的工作。」我說,當然,我指的最菜,無非是那個臉扁平得有如哈巴狗的愛哭鬼沈銘忠。
「幹,為什麼是我?」沈銘忠同樣收著行李,下巴詭異地突出。
「菜不認菜?最菜的丟啊!」文書學長忠華幫我講話。
「我就是要叫這個愛寫作文的丟啦!」智宏學長指我,他作為五隊第二的指揮,其他的水兵立刻默不做聲。
幹,擺明就是要整我,誰不知道,垃圾車要等到中午才會來!
「還有啊,你那個『餉條』都還沒發,是什麼意思?」智宏學長補充。
「什麼『餉條』?從來沒聽過。」我轉過身回應。
「喔,你來我們隊,不知道每個月都要發餉條啊?」智宏學長講。我懂了,一定是他的刻薄,在他的臉上刺出了那些坑疤。
「你沒說過。」我再答。
「沒說過,就不用知道嗎?你不會問嗎?」他向我逼近。
「不知道的事,要怎麼問?你沒交接,是你有問題吧!」我也不甘示弱。鄭智宏擺明是嚇到了,大概沒有被學弟這樣回嗆過,竟然愣在那邊,鵝卵石般大的喉結滾啊滾,又擠不出話來反駁我。
「腦袋卡住啦?」我蔑笑。
「反正你垃圾丟完才准走,不然我叫補班把假單收回!」
「好啦,我丟啦,讓兩個學弟去放假啦!」好心的阿勇學長經過,聽到我們的爭論,幫忙提議。「趕快去放假啦!」他推推我的背,提行李給我。
我正要轉身離開,「我有說可以走嗎?」鄭智宏在我後大喊,一張臉青面獠牙,正配他那凌亂爆發的牙齒。
我停下,聽他又要講什麼。只見國豪怒氣沖沖走過來,把我撞開,再貼著鄭智宏喊:「夠了沒啦,這位學長!」國豪跟智宏身高差不了多少,但是氣勢顯然更勝一籌,立刻就把鄭智宏壓在床邊。「我學弟要放假了啦!你是在『擋假」嗎?』我從未見過國豪青筋盡出的模樣,頗為震撼。
「我⋯⋯沒⋯⋯」鄭智宏嚅囁又要狡辯什麼。
「垃圾我們隊幫忙丟啦!幹,可以了吧?」國豪講,語氣豪不留情,「阿良,過來!」他遠遠一喊,識相的阿良立刻踏著「咚咚咚」的腳步聲過來。
「報告學長,有何吩咐?」阿良大概是為了緩和氣氛,做了個誇張的揖。
「這兩袋垃圾,中午拿去丟。」國豪講,「遵命!抄收!」阿良就提著那兩袋垃圾,回到一隊住艙,罕見地屁都不放。
鄭智宏撇過頭,用手揩了揩眼睛,大概是哭了。
「幹,五隊真沒用!」國豪丟下這句話,拉著我離開。
「幹,整天只會寫文章,幹、幹、幹⋯⋯爛學弟⋯⋯」只聽見鄭智宏碎唸不斷,越來越小聲⋯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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