褌與海與男孩-4之4

     表演最後在一群小男童與小女童的傳統舞蹈中拉上大幕。

    「咿黑嗖藍，咿黑嗖藍，咿黑嗖藍，嗖藍嗖藍嗖藍嗖⋯⋯」回程路上，我在心裡反覆吟唱這段旋律。我覺得表演最後，男孩們的聲線充滿力道，恍若那聲音可以飛過山頂，打穿礁石一樣。我喜歡他們自信地舞動身體的樣子，那汗、那眼神，在星光的陪襯下，顯得那麼珍貴，那麼閃耀動人。

    「向仔大學畢業？客家人？邦查語把客家人叫『乃乃』。那你喜歡這裡嗎？還可以？」老師像是在面試般對我一一提問，「以前有幫過國小生課輔？太好了太好了！」

    老師的方向盤就如她的問題一樣忙個不停，「來，這我的名片。」她伸手往後，遞給我一張樸素的名片：「愛童基金會 課後輔導主任 魯碧 」。

「我們都在偏鄉帶小朋友課輔，國小中都有，很缺人呢！」老師嘴角揚起，「可是環境很單純啦，跟這邊一樣，你會想來嗎？」

「我⋯⋯我還不知道耶。」我答，畢竟我還沒好好打算退伍後的去向啊！

「欸，你留下來啦，簽下去嘛！我們可以一起服役，一起存錢啊！」阿米哥搥我。

「你的學歷，簽下去，一個月有三萬多喔，外面沒這麼好吧？」法度講。他說得極是，一個文組能在外面找到什麼好工作？又不是語文專長，再加上那位香港出生的總統搞了『青年兩萬二方案』，整個大學畢業生的薪水更是直直落——偉哉我的天使。

「陪我們啊。」小閔拍拍我的背，講出短短的幾個字。

「哈哈，沒關係，你想好就打過來，反正我們一直都很缺人。」老師說，「我們在『僕思故』有個新的點，在『法達岸』也是，這兩邊都缺人。我覺得你的個性可以。」

「還是我去？」小胖子比勇問。

「你不是沒唸大學？」老師問。

「我沒唸大學，可是我會美容美髮啊！」比勇說，然後双手在空中抓捏：「我的按摩技術很好耶，我可以教小朋友⋯⋯」

「好了就好了！」巴奈阻止比勇繼續吹噓。

「好啦，你們兩個，從小就很愛吵耶！」老師緩和氣氛。

原來，巴奈和比勇小時候都是愛童基金會課輔班的學生！難怪兩人這麼愛互相黜臭，原來早就已經熟識了。

「向仔，你去僕思故好了，我家可以給你住！」比勇講，但我可不敢想。

「你如果來法達岸，也可以住我家，就不用房租了。」巴奈說，讓我好心動，「而且，我媽煮菜很好吃！」

「我也很會煮，我可以帶你去打獵！」比勇說，但我才不想去打什麼獵，好嗎！這個臭胖子。

    「等一下我去你們村子找長輩聊天，你們年青人自己聊，互相認識一下，可以吧？」老師在蜿蜒的水泥路上駛過，半朝後方地對我們講。

    「好哇，走啊，走啊，來我家！」阿米哥講，「阿各詩不在，我們可以『嗨』！」

    我們在老家的階梯前下車，目送老師。

    「快！買『混濁的水』！」阿米哥講，他指的是「酒」。

    我們買了幾手的啤酒，到了一處隱密的礁岸。法度拿了個大鋼盆。

    「拿來喝酒的？」我問。

    「唉唦！」法度舉起鋼盆就口，「這會不會太小杯？」他故意講反話，「拿來烤火的啦！」

    喔原來是這樣。法度說，晚上沒有火怎麼行，所以他拿了些木柴，就在鋼盆裡升起火，一方面好清理，一方面也較不會留下痕跡。

    「啪、啪、啪⋯⋯」法度將木柴削成較易燃燒的小木條，然後用打火機點了一點小火，「呼、呼、呼⋯⋯」再對盆內吹氣。

    沒幾下，剛盆裡就燃起溫暖的火光。

    「霹哩啪啦⋯⋯」火焰越燒越旺，法度拿了木棍，翻攪了幾下，讓木柴燃燒得更均勻。

    「來，喝吧！」阿米哥將啤酒發給每個人，「滋！」啤酒開罐的聲音。

    「咕嚕咕嚕⋯⋯」阿米哥大口喝酒，「幹，好爽喔！」他說。

    我們也往嘴裡送了些「混濁的水」，滿天的星星看起來彷彿帶了顏色，有銀色、藍色、紅色、青色⋯⋯

    「嘿！流星！」我大喊，指。

    「流星有什麼稀奇，從小到大看過上千顆，好嗎！」阿米哥不知何時已經脫掉了上衣，「幹好熱喔！」

    「欸，你們知道『很熱』應該要怎麼辦嗎？」阿米哥問。

    「去泡水啊。」小閔身首一撈，就往阿米哥身上潑了海水。

    「幹，會溼掉啦，學長⋯⋯」

    「不會脫掉嗎？」小閔再潑。

    「幹，以為我不敢？來啊，一起脫啊，敢不敢？」阿米哥說，我笑笑，覺得這樣太大膽了吧！

    「幹，來，向仔，一起脫？」阿米哥問我，我搖頭。拜託，巴奈在這裡耶，你不要這麼丟臉好不好？

    「來，阿米哥，我跟你一起脫！」彼勇竟然先發難。拜託，又沒人想看他的大肚子。

    彼勇真是毫不食鹽，一說完立刻就「嘩」地脫個精光。

    「哭枵，你沒穿內褲喔？」我看不下去。

    「來，我跳肚皮舞給你們看！」比勇講，然後双手往上合併，開始蠕動他的肚皮。

    「我也會！」阿米哥也褪去衣物，學比勇跳舞。

    「哭爸，不要靠過來啦！」巴奈伸手阻擋比勇，手掌竟陷入比勇肥滋滋的肚皮裡，「幹！好噁！」

    「欸欸，你看，直升機！」阿米哥要大家轉換目光，開始甩起下體，讓他的小老二如螺旋槳般一會順時針轉，一會逆時針轉。

    「白痴喔！」小閔講，然後也卸下衣物，拖著比勇和阿米哥往水裡走去。

    「走啊，向仔！」法度也脫下衣物，要我起身。我遲疑一下，回頭看看巴奈：「可是巴奈自己一個人在這裡。」

    「我沒關係，你們去玩水吧。」巴奈溫柔講。

    「欸，這樣不夠意思喔！」法度怨，「今天是『青年之夜』耶！男生的晚上，要一起做同樣的事！」

    「好啦⋯⋯」巴奈露出他迷人的笑容，然後脫了上衣，隨我們往海邊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