褌與調教-10

        小閔將早已在港都車站等待的双胞胎兄弟和建錡接上車,然後一路往左營開去。
        國豪一如往常坐在副駕,說這次回去,部落的老人們和有志之士組了什麼「文化展演隊」,要推廣他們的舞蹈和傳統歌謠,消去漢人對他們的誤解、提升彼此的交流、讓世界看見……。他們兄弟倆說得津津樂道,詳細內容我倒是不記得什麼了,只覺得他們聊得興高采烈,完全停不下來。
        建錡似乎發現我的悶悶不樂,說:「怎樣?都不說話?在不開心什麼?」「沒有啊!哪有。」我沒好氣回答。「是不是想我啊?」「少來,怎麼可能。」建錡一樣地自以為,讓我發覺自己的世界完全沒有改變。
        「向仔,啊是怎樣啦?」國勇也問。
        我當然不可能說出自己的老二正被禁錮著,便回答:「就……你們不覺得,想到要收假,心情就很糟嗎?」這也是我的內心話之一,我多想要自由,離開這個醜惡的中華民國國軍制度。
        「收假為什麼會心情很糟啊?」國勇問。
        「就好像整個人被關在鐵籠裡啊!而且還是飄在海上的鐵籠,空間又小、又悶、又臭,超級不舒服的。唉。」我嘆了一口氣,覺得這世界真爛。
        「有我們在還不想回去喔!」國勇的安慰壓根幫不上忙。
        「嘿咩!又不是只有你是不願役。」建錡幫腔。
        「喔……沒事啦,調適一下就好了。」我隨口說。
        「欸,值週換你。」建錡邊說,解下那個有鐵錨圖案的皮環,就塞給我。
        「幹,急什麼,又還沒進營區。」我無奈說。
        春天的港都,陽光停留在天空的時間更長了。我們在綿長的高架橋下鑽過,經過道路兩旁茂密的小樹林,然後是黃昏中閃著光輝的世大運主場館,這些碩大、無盡的景色,非但沒有讓我舒坦,反而更在我眼底形成擁擠的顏色,在心中匯聚成更大的壓力。我想,我是永遠無法融入,這樣以壓制個人意志為管理方式的工作環境的吧?
        「欸,你們兩個,有沒有想簽下去啊?」小閔問。
        「沒有。」我和建錡幾乎異口同聲。我猜得沒錯,小閔一定是POA派來募兵的!
        小閔將車子停在左營軍港哨口較遠處的一塊空地,我們便三三兩兩走向營區。
        「不要怕啦,現在小閔在,又沒有人會欺負你。」在進哨口檢查處前,國豪搭上我的肩,如此說。
        「欺負我的人就是他吧!」我在心裡咕噥,國豪放下我肩上的手,排隊等著檢查証件。
        我們走了好幾分鐘的路,恰巧在途中遇到開車的老艦,讓他載了我們一程,直達軍艦泊靠的碼頭。要不是有這趟順風車,我們可能得走上20分鐘,左營軍港之大之難以想像,沒親眼見識,你是不會相信的!
        上船後,看看時間:七點多一些。我趕緊到我們專屬的浴室盥洗,好準備等會九點的收假點名。
        雖然上船收假前,我的心裡有千百個埋怨,但衣服一脫,身體便相當熟稔地沉浸在這樣的群體生活,幾乎沒有意識地開始編刷洗起壁磚間的漬痕。
        「咖、咖、咖…」我這才注意到,下身的貞操帶的鎖頭,正因為我的動作而敲擊著塑膠外殼。
        我停下動作,端詳了一下,心想:要是明天早上做操,我這樣跳上跳下,難保不會被注意到,該想個辦法解決。
        想著想著,辦法都還未冒出頭,「吱嘎——」木門就被推開,是建錡。
        我嚇得掉了手中的刷子,連忙拾起後,背對著他走到蓮蓬頭下,轉開水沖身體。
        「幹麼,做什麼壞事怕被我看到喔?」他吊而郎當進來,我只希望他別把我方才的失態放在心上。
        「幹,一上船就被叫去搬菜,幹他爺爺奶奶咧!」建錡邊咒罵邊解下褌,我回頭瞥他一下,又迅速收回目光。
        「咦,幹,這建四角褲不是我的嗎?怎麼會丟在洗衣籃?」他問,「不知道。」我緊張答。
        「幹,你話很少喔!是怎樣?在不高興什麼?」他走到我身後,用下體頂了我一下。
        「沒有啦!你趕快洗,等一下點名耶!不要再玩了。」我搓了滿身泡沫,又在下體處堆滿,希望藉此遮羞。
        「來,我幫你搓背。」建錡突然把手貼了上來,嚇得我措手不及:「唉喲!」
        「怎樣啦?反應這麼大做什麼?你今天在車上就很奇怪耶,莫名其妙,是在躲什麼?」他追問。
        「沒有啦,你趕快洗就對了,問題好多喔。」我勉強回頭看他一眼,想藉此敷衍。
        「怪裡怪氣!」建錡不耐煩走回他自己的蓮蓬頭,我才鬆了一口氣。
        「你幹麼一直用屁股對著我?不想跟我聊天喔?」他又問,「沒有啦,就在洗澡咩!」,「還是你在哭,不敢給我看?」,「我又不是你,在船上哭過那麼多次!」我反譏。
        「幹,今天很嗆喔!」聽到我這樣回嘴,反倒把建錡引了過來,他手一伸,我還以為他要動手,沒想到他卻抱住我的肩頭。
        「做啥啦?」我想掙脫,就怕他頭一低,看到我的秘密。
        「噓,不要動啦,抱一下就好。」他抱得更緊了,輕輕搖晃著我的身子。我像一隻被馴服的小獸,讓他牢牢攫住,建錡在我肩頭上親了一下,我則在他手臂上反嚙咬一口作為回應。
        「好了,你趕快洗啦,甲板見。」他拍了我的臀部一下,就要離開。
        「欸,等一下啦!」我喊他。
        「怎樣?怕鬼喔?要我陪你喔?」,「不是啦,那個……你有沒有多的四角褲啦?」,「四角褲?床底下還有幾件,做什麼?又不穿那個。」建錡不解。「我……燒襠啦,暫時不能穿褌啦,小閔說,你有四角褲啦!借我。」,「喔,你自己拿啊!」他又要走,「等一下啦!幫我拿啦!」,「好啦,囉嗦耶。」他這才離開,隨後拿了幾件他慣穿,樣式又俗氣的格紋四角褲給我。
        「放假班至甲板集合、放假班至甲板集合。」廣播傳來指令,小兵們魚貫穿過住艙,踩過生銹的鐵梯,走上甲板集合。
        「到了就蹲下。」POA揮揮手示意,小兵們聽令迅速蹲下。
        「咖啦。」我腳一蹲,鎖頭就發出撞擊聲,我心裡祈禱不要有人聽到。
        「誰錢掉了?」前方的阿良左顧右盼,又看看我,我搖頭。
        「向仔,你零錢是不是掉了?」建錡拍拍我,遞了個十塊錢硬幣過來。「沒有啊,我……咦,怎麼有十塊錢?」不知怎地,竟然這麼湊巧,就讓建錡剛好撿到了個硬幣,我也順道解圍。
        「各隊清點人數。」老作下令,各隊開始數著人頭。
        「報告值更官,我們隊的阿福還沒到。」三隊的阿美回答。
        「啊人哩?有誰跟他一起回來嗎?」POA也問。
        「還是在洗澡?」阿楠也問。
        「沒有,住艙都沒有看到人。」阿美又回。
        「幹他媽的,給我逾假喔?等一下再處理。」老作碎念,POA接著點了幾個小兵,不知是不是要作驗毒測驗?
        回到住艙,我坐在床邊看著這狹小擁擠的空間,每過一天,我對自由的渴望就更強烈一些。上床、躺平、熄燈,黑暗中,腥紅的警戒燈又亮起,夜夜像針一樣刺進我怕寂寞的心。
        「聽說阿福酒駕車禍啦!」熄燈後,隔壁住艙傳來響亮的悄悄話。「幹,那怎辦?要禁假嗎?」,「禁什麼禁,都住院了……」,「幹,比禁假還慘。」,「至少不用聞他的臭腳了啦!」,「哈哈哈哈……」
        小兵們沒營養的閒談伴隨海浪的擺晃,像搖籃曲般輕輕把我盪進夢鄉,我才發現——我已害怕一人入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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