褌與部隊-6
我無法安好睡去。沾滿建錡唾液的下身,濕透了我的內褲,海水將艦艇像嬰兒床輕輕搖晃,我忍不住翻來覆去,時不時往建錡的床位望去。「他睡了嗎?」我不知道。黑夜將哽咽藏得不留痕跡,而我更深怕若吵醒學長們,我將無法再回到床上。
我想到媽媽。入伍時她對我說:「這樣你就是真正的男人了。」媽,這就是妳想像中的男人嗎?一個必須被雄性暴力折磨後,再以面具掩藏內心的恐懼和脆弱,逼迫自己展示陽剛的那面的男人嗎?
我覺得有千萬條蛇鑽過我的腋下和鼠蹊,全身癢得不得了。夜半,我泌出汗,拳頭一握,身體抽動幾下後醒來,我又——夢遺了。
這下不下床真的不行了。我翻身下床,像個已經熟練輕功的貓兒,無聲踏在地上。我不敢打開便當盒取新的內褲,這個便當盒因為太過老舊,每次打開就會發出刺耳嘎吱聲,若我在此時打開便當盒,有太多風險。
「對了,我的布鞋和工作靴!」我突然想到。我將整個住艙的床底仔細尋過一遍:「沒有,怎麼會這樣?」我心裡擔憂得不成樣子,到底是得罪了哪位學長,非要把我的鞋子藏起來不可?
突然一雙眼出現在我眼前,是正在值更巡查的平頭學長。「你在做什麼?」他拿著刺眼的手電筒照我,我眼前一片光亮,站起來小聲說:「報告學長,我的鞋子都不見了。」「你是不是沒排好?」他問。「報告學長……我……」沒等我講完,學長接著說:「都在老艦那邊,上禮拜住艙檢查,沒有洗乾淨、沒排好的鞋子全部都包在一起,收在他那邊了。要找的話,早上再去找他。」
「謝謝學長。」我連忙道謝。「啊你這個是怎樣?尿床啊?還是打手槍?」他照了照我濕透未軟的下體。
「報告學長,夢遺……」「幹,你是查艙太爽喔?第一次聽到有人會夢遺的。啊你還不趕快……」學長沒把話說完,因為我們心裡都明白:就寢後豈能輕易使用浴艙,要嘛就吵醒他隊的人,引來不悅;更倒楣的,要是遇到軍官,到時卵蛋不被夾到爆炸才怪!
「過來。」學長領我到艦艉的住艙,在一個鎖上按了密碼後,打開門:是間掛有一隻蓮蓬頭和設了一個馬桶的簡易浴室,牆上的掛架排了許多布條。
「你趕快洗一洗。」他說。在艦上生活這麼多天了,隱私早已是踩在腳下之物,我不多想就褪去內褲,在學長面前開了水搓洗下身。「你膦鳥毛怎麼剃的啊?」他問,「報告學長,有剃毛刀啊。」我答,「剃了好像真的會變比較大喔?」他盯了盯,我點點頭。
「快點,內褲洗一洗,晾旁邊。」他指指旁邊的掛架,然後丟給我浴巾,「你在這等一下。」然後離開。
我謹慎將浴巾掛好,直愣愣站在浴間。「幹,你站那樣做啥?」學長開門後看到我,笑著說。「報告學長,你不是說在這裡等嗎?」「啊你浴巾可以圍著啊,那邊還有椅子可以坐啊,硬一根鳥站在那邊做啥?搞笑喔?」他邊遞給我幾件白內褲和布鞋、工作靴。
「學長,這是……?」我問,「這國勇的。唉,不要問那麼多,他放假回來前,你先拿去穿。」他塞給我。
我穿上內褲,心裡一股激動,開始不斷掉淚:「嗚……嗚……」「莫哭啦。」他拍拍我,我卻更不能自已了,只能緊握著拳頭,努力降低音量。「以後不要再白目就好了啦!」「我,我沒有啊……」見我無法克制,他將我抱住,「啊幹,我的白丙。」像是怕我的鼻水弄髒似的,他拿了浴巾圍住我,關上門後說:「哭吧、哭吧,大學生。真沒用。」邊拍著我的後背。有一時半刻,我覺得平頭學長像提著希望的光芒,從海中撈起溺水的我的阿修羅。
早點名,我順利著裝過關,但我和建錡的關係也降到冰點,若有需要傳達話語時,也經常是在擦身而過時丟下一句:「班長找你。」「POA叫你。」這樣而已。
好在這之後就沒再被查艙了。我注意到學長的查艙似乎略有規律可循,不會連著兩天對我們查艙,大致是7天到10天一次,因此我會計算好日子後,做好心理準備。「不敢太頻繁,可能是怕容易讓我們受傷吧?」我猜。
接下來幾天,我們空檔時練習著槍帆隊必備的撇纜技能,以便靠港時能夠順利將艦上的纜繩都給岸上人員,讓岸上人員能為我們綁上纜樁、固定船隻。
「隊上兩個新兵會撇了沒?」集合時隊上班長冷冷地問。「報告班長,還……」學長正要講,班長又說:「算了,我自己看,去拿撇纜繩過來。」於是隊上人員迅速在甲板散開,一名名排好。前面的學長們一個個丟得又高又遠,輪到建錡時,他一聲:「撇纜!」後將撇纜球丟出,只見它高高飛起,然後——砸中值更梯口的棚架。值更軍士官嚇得往旁邊一跳,咒罵:「哭爸啊!謀殺啊!」學長們笑得在甲板上打滾。我和建錡不敢有任何表情,因為班長正鐵青著臉,口中緩緩講出:「沒學好前,禁假。」
我則是勉強達標了,心裡掩不住熱切的心看向班長,班長對我笑了一下:「你同梯沒學好前,你也不用放。」我的心像落空的撇纜球,直通通沉默沉入太平洋。
明明我和建錡都不想跟對方說話了,卻因為同梯的原因老是被安排一起學習、行動、派工。尤其是那尷尬的體育活動,我們總是固定一組,互相幫對方壓腿做仰臥起坐。「看屁啊!不准看!」每每我幫他壓腿時,他就會像是怕我佔他便宜一樣,要我將視線從他褲管移開,還不准我的肌膚貼到他;換他壓腿時,他也會說:「不准看我。」於是我會閉上眼睛,但他又像是怕閉上眼的我,不知腦袋裡會浮出什麼畫面般,於是再接著說:「不准閉眼睛。」真讓我左右為難。
「你做什麼?」我們在坦克艙練習撇纜時,他對脫去上衣的我問。「很熱啊,很黏。」「穿上去。」「就很熱咩。」我不管他,又接:「再吵我連褲子都脫。」「撇纜!」他大喊。但建錡試丟了好幾次,方向和力道都不對,撇纜球總是歪歪斜斜飛到一旁,「姦恁娘肏膣屄!」他再一次咒罵。「你的球要甩啦!」我蹲在一旁跟他說。「幹,你過了,當然講那麼簡單!」幾次後,他還是失敗,要我過去看看。
我走向他身後,沒多想,伸手握住他,「姦,創啥潲?」他誇張地彈開。「你要不要學?算了,我也不爽教了。」我氣得拿起衣服就要走,「幹,好啦,回來啦!」他喊,但我不理他。「欸,姦,莫傷囂掰喔!」他又喊,我往身後比了中指。「回來啦!」「你先道歉啊!」我回頭喊,「姦恁娘肏膣屄。」聽到他這樣講,我立刻轉身。「好啦肏膣屄對不起啦!對不起啦!教我啦!」他把道歉夾在髒話裡。
「先說好,再沒禮貌我就真的走人。」我話先說在前。「幹,囂張喔。」他甩甩球,問:「然後呢?」「這樣啊,然後放開。」我示範。
試了幾次,似乎漸有成效。「幹,休息一下。」他喘著也脫去了上衣,「幹,不准看喔!」他吩咐,「誰要!」我說,卻還是忍不住看著汗流浹背的他。
其時到艦上報到的那天,我就注意到建錡了。他頂著俐落翹起的短髮,一臉酷帥不太說話,身上因為打籃球而有緊緻富彈性的肌肉。那因運動而自然浮現的線條,不像002刻意鍛鍊出來的賁張肌塊,會讓人感到侵略性與不適,反而充滿可親近性,且顯得健康迷人。建錡咕噥了一句,我因為顧著偷瞄他而沒聽清楚。「你有沒有聽到啦?」他提高音量問,「啊?什麼?再說一次。」我要求。「我不能再被禁假了啦!女朋友都要跑了。」他似乎泛著淚。
我知道建錡是個十足的異性戀。也難為他在之前那樣的氣氛下,被學長們脅迫做些男男間淫穢的舉止,換做是我,起碼可以轉換一下心境,讓自己想像投入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情境中,也比較不會那麼難受吧?
「那我們和好了嗎?」離開坦克艙時,我問。
「想得美,我才沒有要原諒你。」他看都不看我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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