褌與部隊-3

        下部隊第三天,我歸納:原來艦上的生活,不過就是把陸軍那套苦悶的日子搬到海上罷了。其實,只要習慣了,很快就可以適應的,我邊敲著舷邊的銹斑邊想。

        海上已經起風了,002也沒再打來。遠方的雲一朵一朵生成,然後遠離,就像我身邊的人,也是一個個出現,然後得到他們想要的,就不留戀地離開我了。

        我發現,苦悶的日子很適合創作,規律單調的動作,反而讓我的腦袋可以因為制式的節奏而變得清晰,這樣的我,對生活和環境容易有更多感觸和想法。

        「喂,菜鳥,要叫幾次啊?」一名學長不知道喊了我幾聲,直到他踢了我屁股,我才拿下耳罩,發覺有人叫我。「走開,這裡是抽菸的地方。」他下命。

        「學長好。」我拿下耳罩,起身一看,才想到原來他就是昨天在走道上,一肩撞開我的那位學長。我帶著提防的心態慢慢挪到幾步之外的距離,繼續敲著鐵銹。

        他點起了黑色的菸,「喂,你叫什麼?」他吐著煙絲問。「報告學長,小向。」我說,然後瞧見他名牌上的最後一個「閔」字。「大學生?」,「嗯,報告學長,是。」我想到禮貌問題,連忙加上「報告學長」四個字。

        「皮繃緊一點,不要太囂張啊。」他對我吐了一口煙。兇惡得讓我回想我剛剛是不是有哪裡做錯了?不知為何,他故意跨過我,我怕得縮起身子,就怕碰到他。他把我放一旁的耳罩踢得老遠,轉進廚房。

        「幹,嚇死我了。不懂耶,為什麼要這麼兇啊?」我自問。

        日落時分,天色已暗,岸邊的建築只剩剪影。接著收工口笛響起,建錡走了過來,拉下口罩:「收工了。」「好,等我一下。」我手忙腳亂收拾器具,建錡一個後退,竟踩翻了油漆。

        「欸,小心啊!」我連忙拿起抹布擦拭,「走吧,吃飯了。」

        用完餐,經過甲板,我看見半胛學長被一位班長罵得狗血淋頭。學長低著頭孬種的樣子,跟前幾天的不可一世截然不同,我忍不住笑了一下,學長抬頭瞥了我一眼,我趕緊快步離開。

        洗澡時,我和建錡識相地在浴艙邊洗衣服邊等空位(若是在住艙呆坐,只怕又會被譏諷)。舒服洗完澡、查艙後,我關了燈最後一個上床。

        002傳了訊息:「今天還好嗎?我隊上的學長人滿好的,你那邊呢?聽說有的學長學弟制很重,被欺負在跟我說。」是「再」啦,這個白痴。我佩服自己的機靈,很快就抓到與隊上學長相處的眉角,今天也算是順利地度過了。

        睡意襲來,我聽到對面床建錡的鼾聲,便放心地鬆了氣,準備迎接明天。

        突然有人罩住我的眼睛、還拿惡臭的布塊塞住我的嘴巴,再蠻力把我拉出床鋪。我發不出聲音,不知發生什麼事。我也沒機會穿拖鞋,就赤著腳被半扯帶拖,直到爬下了一個樓梯後,那力量才放開手。

        「衣服脫掉。」那個聲音說。我支支吾吾講不出話,想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。

        「衣服脫掉!還要我們幫你脫啊?」有隻腳往我腹部踢來,我整個人往後摔。「小力一點,不要受傷。」另一個聲音說。原來是有好幾個人嗎?我顫顫巍巍起身,脫掉上衣。「褲子呢?」一個聲音問,我便再脫掉外褲。「內褲!」他又說,我再脫。「幹,你膦鳥毛剃成那樣是怎樣?做怪喔?」,「你看他沒毛,哈哈。」他們顯然在說我的下體,我無法說話,只好安靜站著。

        「墊子和枕頭拿來。」有個聲音吩咐。接著我聽到物品拖拉的聲音,然後一拳毆來:「姦恁老師,是誰給我弄成那樣,害我被記罰勤?」他們顯然先將拳頭罩在枕頭內,我站不穩,跌在墊子上。

        「站好!」那個聲音怒道。「真張哭爸,恁老師咧,還大學生哩!」這次是一隻腳踹來,我再跌倒。「站好!」那聲音又下令。「嘴巴。」那聲音說完,我感覺嘴裡那塊惡臭的布塊被取下。

        「我問你們兩個,餐廳右舷的油漆是誰塗的?」兩個?所以建錡也在這裡嗎?

        「還不說?」又一拳。「報、報告學長,我們今天只有除銹,沒有油漆。」我忍著腹部的疼痛,坐在墊上回答,「報告學長,我,我不知道。」建錡的聲音。

        「跟學長這樣說話的喔?很屌嘛,是不會站起來喔?」一個顯得很稚嫩的聲音譏諷。

        我護著左腹站了起來。「站好,手指貼緊褲縫會不會啊?」,「幹,他沒有褲子啦!」,「啊哈哈,哭爸,也是。」他們取笑著。儘管身體不適,我仍盡了力將身子站直。

        「給我老實講喔兩個,那灘油漆到底是誰塗的?」那個聲音問。「報告學長,我們今天沒有油漆。」我和建錡幾乎異口同聲。

        「姦恁娘哩!」隨著這句三字經,我感到下體一陣被踢到的劇痛,整個人痛得彎身,「嗚……嗚……」我忍不住跪下。「沒有人塗那邊會一灘油漆?啊那邊就你們兩個處理的,不然會是我們嗎?哭枵,練痟話咧。」

        「有膦鳥毛的,你說,是誰弄的?」建錡被如此問。

        「嗚……報高學張,是由基……被打翻了……」建錡不知哪裡被打,說話語意不清,我非常擔心。

       「打翻油漆?哪個白痴弄的?」那聲音問。兩秒後,「哭爸,就是你啊,沒鳥毛的。」接著許多腳往我身上踹來,「報、報告學長、我、我沒有啊,不是我!」我呼喊著急忙解釋。「幹,你同梯都指你了,還狡辯!」我縮著腳想保護自己,卻不知哪隻腳踢中我的睪丸,我哭喊著:「學長,對不起,不要再踢了,踢到要害了啦!嗚,嗚……」,「欸,小心一點,到時候害人家不能生。」有個聲音小聲提醒。

        「幹我被記罰勤耶!不然你要來幫我消罰勤嗎?你要拿假來換嗎?」我猜是半胛學長的聲音。「學長,抱歉,我、我幫你消,我去出公差……」我喘著氣,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幾個字。「幹,講什麼風涼話,你是要怎麼消?」他又一腳踹來,我往後跌在鐵網上。

        「媽的,我要回去睡了。幹,會被這兩個大學生搞死。」說完我聽到幾個腳步聲爬上梯子。「來,站起來,跳一下。」有個聲音從腋下把我抱起。「腳張開,手放開,跳一下。」那個聲音力氣頗大,將我雙腳打開,撐住我抖跳了幾下,我感覺睪丸不那麼緊繃了,但疼痛還在,又嗚嗚哭了起來。

        「莫哭啊,習慣就好了,以後眼睛放亮一點!」那聲音說完,離開。空間裡只剩我殘存的哭聲,和建錡大口吸氣的聲音。確定沒人之後,我鼓起勇氣拿下眼罩,看見建錡靠在角落盯著我,眼角不停落淚。

        「欸,你有沒有哪裡受傷?」我問他,他用手肘擦了擦眼,搖頭。「那就好,啊,可是,幹,你為什麼要說是我弄的啊?」我掙扎著問。

        「不然要說是我嗎?」他撐起身子,踉蹌撿起衣褲,爬上樓梯。

        當兵的日子,好難。我好不容易才從墊子上起身,腳步無力地爬回床上。

        我和下面那可憐的膦鳥哭了一整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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