褌與新訓-13

        他爸的，阿利腳力極好，噠噠噠沒幾下就消失在我眼前。

        「姦恁老師，是在玩鬼抓人嗎？」我上氣不接下氣，無力走著，最後才在堵漏場後方找到他。

        「你是……」本來想笑阿利是不是有情緒障礙、過度敏感的問題，但看到他哭得五官全皺在一起，我便把話吞了回去。

        「欸，回去了啦。」我說，「你不要管我。」他把工作手套丟得遠遠的。一想到弄丟工具，回去又不知道要被班長幹到飛多高，我邊著急地跑了出去，在草叢裡翻了半天才回來。

        「幹，你是狗喔？東西丟出去還咬回來？」阿利破涕為笑，「說什麼啦，工具不見怎麼辦？」我不了解他在笑什麼。

        「欸，媽媽是你的地雷喔？」我問，「要你管。」阿利不客氣回，「關心一下而已，不能講也沒關係。」我說。

        好不容易阿利平穩了下來，啜起紅茶，我們靜靜看著雲飄過。明明才進來30幾天，卻感覺好像我們已經在新訓中心待了好幾年，每天忙碌操勞的生活，都讓我忘了天空還這麼遼闊。

        「你不知道從小被笑沒有媽媽，是多麼難受的一件事。」他說，「嗯，或許吧，抱歉。」冰涼的紅茶入口，讓我無法動腦，只想讓滿滿的糖分衝進腦袋，帶我飛上飄忽的天堂。「從小，都是我哥帶我上學……」阿利自顧自說起故事，卻又控制不住開始掉下淚來，我趕緊拍拍他，「我和我哥，我哥，載我下課，就、就去擺夜市，賣、賣雞蛋糕。嗚，哭爸，你、你知道......奧客有多多嗎？看我哥年輕，一直……」阿利哭得無法自已，縱使我多想分擔，但我完全幫不上忙。

        「你不要再哭了啦！我很想回去了呢！」我故意這樣說，「幹，沒有同袍愛。」阿利擦著雙眼，衣袖上已經不知沾了多少鼻涕和淚水，十分噁心。「不然……我幫你吹好了，你不要再哭了？」我踢踢他。

        這招倒是挺有用的，阿利笑了出來：「幹，這時候還在說這個。」見他不哭了，我趕緊伸手拉他起來：「走啦，快點，太晚班長又要哭爸了！」，「啊？啊你剛才不是說要幫我吹？」阿利在我身後問，「幹，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說這個！」，「跑那麼快創啥潲啦？欸，幹，還是你騙我？」阿利追了上來，「快回去啦！要吃飯了！」我趕緊拔腿。

        「不然等一下一起洗澡？」、「不要！」、「不然查艙後？」、「我也不要！」、「幹，你去吃002的膦鳥算了！」、「好哇！」、「恁老師哩，我跟他誰比較帥？為什麼吃他的不吃我的？欸，欸，欸？」任憑阿利在後邊吼叫，我就是不回頭。回到餐廳，裡頭已經沒剩多少人了，還好隊上留了2份晚餐，我們囫圇吞棗後，趕回中隊洗澡。

        「欸，你手套好像拿錯了？有一隻上面寫三中隊耶？」阿利在我脫衣時問，「幹，你自己去跟班長說，誰叫你丟那麼遠。」我一股火上來，嘩啦啦往頭上沖下冷水。

        晚上，國信班長像是刻意避而不談般，任我和阿利盥洗到最後查艙時間（當然，我堅決不跟他一起洗）。我躺在床上，想不到阿利傻子般的笑容下，藏那麼多心事。他的經歷當然很可憐，但眼下最重要的，是明天中午的計畫，無論如何，我豁出去了。

        晚上如廁回來，經過阿利床前，他竟然不在床位上，「又跑去哪裡偷吃零食？」我嘖了一聲，懶得管他就回床了。